从那天清晨起，李知宁的生活陷入了一种全新的、更为煎熬的内心混乱。

她后悔了。

她后悔递出那片吐司。那是一个纯粹出于本能的、冲动的怜悯，却也彻底打破了他们之间那种心照不宣的安全距离。她暴露了自己的善意，也强行介入了他的悲伤。她觉得自己像个越界的傻瓜，接下来的日子，每一次在走廊上、在厨房里碰面，该会有多尴尬？

于是，她开始了更彻底的躲藏。她像一个谨慎的间谍，出门前会先从猫眼观察走廊，计算着他可能出门的时间。厨房，成了她绝对的禁地。她宁愿靠着前几天买的饼干和牛奶度日，也不愿再踏入那个见证了她冲动与他脆弱的空间。

图书馆，再次成了她的避难所。只有在那个被书本和知识的寂静所包围的地方，她才能暂时忘却那份挥之不去的尴尬。

事情发生后的第三天，知宁在图书馆三楼最偏僻的角落，找到了一个完美的靠窗座位。她戴上降噪耳机，将自己完全沉浸在一篇关于高分子材料的论文里，试图用复杂的学术公式，将脑中那个颓唐的身影驱逐出去。

时间在专注中流逝。当她擡起头活动僵硬的脖颈时，心脏却漏跳了一拍。

隔着两排书架，就在斜对面的阅览区，Viktor正坐在那里。

他似乎已经来了很久。他的面前摊开着几本厚重的、似乎是关于古代文本的书籍，笔记型电脑的萤幕上，是密密麻麻的、她看不懂的程式码。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，这让平日里那份颓废的气息，被一种学者式的专注所取代。他的神情依旧疲惫，但那种仿佛随时会碎裂的空洞感，消失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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